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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 4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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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 46

鐘聽第一次意識到, 原來一節45分鐘的課是那麽長、那麽難熬。

椅子上像是長了倒刺,紮得人坐立難安。

老師的話也好像流水一樣,從耳邊涓涓淌過, 徑直轉向耳後, 半點沒能鉆進腦袋。

她按捺著性子, 還是忍不住頻頻扭頭, 去看教室後面的掛鐘。

沈珈述還在教導處裏。

他現在怎麽樣了?

沈爸爸真的會來嗎?如果知道了這件事,會不會又在暴怒下揍他呢?

還有,他這個無所顧忌的態度,會不會真的被學校勸退?

鐘聽腦子裏一團亂麻, 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,偏生也顧不上其他,只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沈珈述的狀況。

……

等了又等。

總算捱到下課鈴響。

鐘聽今天一整天課都沒能上, 書包還保持著到校時的原樣。

剛好,這樣收拾起來更方便。

她把這節課的課本連同筆袋一起胡亂往包裏一塞, 再朝著董西揮揮手機,示意網上聯系後,飛快跑出了教室。

頃刻間,將一屋子異樣眼神拋在身後。

待鐘聽消失了兩三分鐘後,班上才有人小聲說起今天這件事。

“鐘聽和述哥嗎?到底是真的假的啊?”

“平時他們倆不就關系很好嘛,我猜戀愛應該是真的。插足是真的還是假的就不好說了……按照述哥一貫的風格,有一定概率真。”

“真的有點看不出來……”

之前運動會被沈珈述教訓過的馬成俊,終於找到了他發揮刻薄的餘地,站起身, 手舞足蹈一般地開口道:“肯定是真的啊!要不然沈珈述能那麽護著鐘聽?不欺負她都不錯了。也不知道沈珈述什麽時候眼光下降成這樣了……嘖嘖嘖……”

他的聲音有點響, 雖然坐在前排,卻精準地傳到了最後一排董西的耳朵裏。

董西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, 怒喝道:“馬成俊!胡說八道什麽啊!也不去廁所看看自己什麽尿性,好意思說別人?一個男的,嘴這麽碎,小心被人打死!你再敢說鐘聽一句,我現在就錄個音發給沈珈述,讓他來教教你做人的道理。”

馬成俊被她吼得嚇了一跳,一縮脖子,不做聲了。

沈珈述到底是威名在外。

今天,絕大部分大眾的觀點還是學校會輕拿輕放。

畢竟當事人之一是學校捐贈人的兒子,不能拿他怎麽辦,最多只能在另一方身上下手。

不過,縱然如此,董西依舊沒能絕了教室內三三兩兩間的眾說紛紜。

討論了半天,說來說去,總算有人想起來,班上還有幾個和沈珈述形影不離的男生。

首當其沖的自然是陳天皓。

“皓哥,你怎麽說?”

作為少數知道一點點內幕的人,在這件事上,陳天皓難得低調,一整天都沒怎麽說話。生怕被沈珈述知道了之後,來找他秋後算賬。

火拱到他身上,他也只是擺擺手,三下五除二收拾了東西,腳底抹油飛快溜走。

此舉太過無恥。

成功留下數道噓聲。

“行不行啊皓哥!”

……

在鐘聽眼裏,紛紛擾擾似乎已經不甚重要。

不過是局外人的妄議,若是太過在意,她這一生恐怕都要陷入旁人的眼光中,難以掙脫。

畢竟她與普通人不同。

這是無法改變的現實。

同樣,換到渠令鬧出的這樁事上來說,她也可以努力讓自己不在意。

這麽想著,鐘聽徑直奔下樓,往教務處所在的樓棟跑。

只是,跑到半道,剛好被迎面走來的白珠秀攔截。

白珠秀明顯是在等她,見到人,立馬說:“鐘聽,回家。”

鐘聽駐足原地。

腳步遲遲不肯動。

白珠秀盯著她的臉頰看了會兒,確定掌印已經消退得差不多,兩邊垂下來的頭發若隱若現擋住的位置裏,也沒什麽傷,這才暗暗放下心來。

頓了頓,她冷聲開口:“……我知道你要去找那個小混混。他早就走了。”

鐘聽:“……”

剛開學,夏天的燥熱尚有極強的餘威。

這麽兩三句話功夫,母女倆臉上都浮起了薄薄一層汗。

白珠秀不耐熱,也不想在學生來來往往的校園裏久留,直接拉住了鐘聽的手臂,抓著她的肩膀,往自己這裏一帶,低聲警告:“回家說。……再找事看我怎麽收拾你。”

鐘聽無可奈何,只得訕訕地跟著白珠秀離開學校。

回弄堂的二十分鐘路程,因為兩人的沈默不說話,平白被拉得老長,好像望不到底。

直到走進家門。

白珠秀將包和鑰匙往一樓走廊的邊櫃上重重一拍,指著鐘聽,“你跟我上來。”

鐘聽點頭,亦步亦緩,踩著“吱呀吱呀”的樓梯,跟著白珠秀上樓。

白珠秀打開空調,轉過身,單刀直入:“我再問一次,鐘聽你們倆什麽都沒有發生,是不是?撒謊是比犯錯嚴重一百倍的錯,你考慮清楚。”

紙筆都在書包裏。

鐘聽沒去翻包,只是直挺挺地站著,非常鄭重地搖了搖頭。

白珠秀緩了口氣,瞇起眼,下了結論:“那就是你喜歡他。”

“……”

聞言,鐘聽瞳孔不受控制地一縮。

白珠秀擺擺手,示意她無需辯解,“我不想聽那麽多廢話。鐘聽,你現在是大人了,從小到大,媽媽對你是很嚴厲,但是從來沒有打過你吧?你應該知道今天這個是一件多嚴重的事。”

“高考還有一年不到,加上寒假,滿打滿算十個月,你居然還把精力浪費在這種事情上,看來之前是我對你太放松了。”

“從今天開始,手機交給我,到高考結束前不許再用。有什麽要聯系的事,之前家裏還有臺十多年前的手機,我等會兒找出來試試,不行就買個老年機,只要能用發短信的功能就夠了。”

白珠秀想了想,繼續安排,“放學第一時間回家,我每天都會準時打電話回來,你要是不接,我就給你們班主任打電話了。”

紅墻弄堂這邊都是老房子,幾乎每家每戶都還留有座機。

像是歲月的遺物,長久地被潛藏在這個城中村一般的弄堂裏,倒是方便了查崗。

鐘聽點點頭,將這些要求全數應允。

她只想等,等白珠秀說起沈珈述的情況。

果然,白珠秀啰嗦幾句,話鋒還是不可避免地繞到了沈珈述身上,“……那個沈珈述,上回還沒來得及謝謝他,這次又要謝謝他了。要不是他,你這會兒檔案裏已經帶著處分了。”

“不過,無論如何,你也不能再和他有什麽聯系。感謝是感謝,別的事,我都不會答應的。”

說完,白珠秀不再廢話,直接將鐘聽轟回自己房間。

鐘聽交了手機,又沒法說話,回到房間獨處也聯系不上沈珈述,急得咬著手指團團轉,完全靜不下心來。

偏偏,想了一萬種法子,還是無可奈何。

她只得哭喪著臉,坐到桌前。

翻出隨記本,思忖片刻,又覺得實在沒心思寫什麽悲秋傷春的抱怨,又默默合上。

……

轉眼,時間來到寂靜的午夜。

淩晨十二點敲過,鐘聽躺在床上,依舊了無睡意。

她坐起身,沒有猶豫地下了床。

確認隔壁的白珠秀已經熟睡,鐘聽故技重施,再次躡手躡腳地離開了家。

時間緊迫。

她跑出弄堂,直接打了輛車。

沈珈述家的地址,雖然鐘聽手機上交,聊天記錄已經看不見,但她揣摩千遍,早就牢牢記在了腦中。

深夜馬路空檔。

沒多久,出租車駛入別墅區。

鐘聽沒有登記,保安室不肯放行,還是得給業主聯系。

不得已,她只能付了車費,獨自站在大門口等待。

大約三四分鐘後,保安大叔掛了內線電話,沖著鐘聽說:“業主家裏說沒有人在,不方便請你進去。小姑娘,你還是早點回去吧,有事明天早上再說。這大晚上的……”

聞言,鐘聽有些難以置信地瞪了瞪眼睛。

這麽晚了,沈珈述居然不在家?

怎麽會?

難道,他又和他爸爸吵架了,所以沒回來?

……

想來想去,鐘聽依舊不得其法。

但除了來這裏,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見到沈珈述一面,只能比劃兩下,又收回手,重新拿筆寫字,給保安大叔看。

【實在不好意思,可以再打個電話進去問問嗎?我真的有很急很急的事情,必須馬上見到他。】

保安拗不過她,只能又打一次。

但結局並沒有改變。

鐘聽沒辦法,有點頹然地耷下肩膀,轉身離開。

……

夜色濃重。

路燈照不亮的地方,風把灌木的葉子吹出影影綽綽的效果。

此刻,更深處的角落,站著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。

少年手裏夾著一根煙。

煙頭上有若隱若現的紅色星子在燃燒。

明明出來的時候跑得很急,但這會兒,沈珈述的動作倒是悠然,一舉一動都看不出分毫情緒。

只要他自己記得,他已經有很久沒有抽煙了。

是八月後半段才突然又抽起來的。

如果讓鐘聽看到,想必又會說什麽,少抽點,不健康之類的話。

無關說教,只是在意,所以並不會討厭,只會令人心頭一軟,忍不住對這根瘦伶伶的豆芽菜心生憐愛。

沈珈述就是中了邪。

所以,才只能站在這處陰影裏,目送她離去。

一支煙點完,小姑娘的影子早已消失不見。

沈珈述拿起手機。

社交軟件裏,消息一條一條在往外冒。這麽晚了都不見消停。

首先就是渠令。

連續給他發了幾十條。

渠令:【阿述,我真的知道錯了,我就是一時不甘心,求你,別讓學校開除我!要不然我爸媽會殺了我的!】

渠令:【阿述!看在我們過往的情面上,不能放我一馬嗎?我回海實去給老師同學解釋可以嗎?】

渠令:【你在哪兒?我們當面聊聊好不好?】

渠令:【……】

沈珈述懶得細看,直接將她拉入黑名單。

買通黑客,非法入侵校內設備,IP又是清清楚楚,還被人指證……學校隨便編織點損失,都夠送她進去喝一壺了。

要不是看在過往的情分上,也不會只是讓她沒學上。

而後,沈珈述指腹在屏幕滑動幾下,點開了陳天浩的對話框。

陳天皓:【述哥,你真要退學啊?這件事有這麽嚴重嗎?你們不是……】

陳天皓:【……咳,不是還沒發生什麽嘛!】

沈珈述未置可否,隨手按了個“嗯”字上去。

最後,他才看了董西的消息。

因為董西只發了一句話。

無需打開,就能看到。

董西:【沈珈述,你喜歡鐘聽。】

發送自兩個小時前。

還是斬釘截鐵的語氣。

沈珈述盯著這行字看了好就,低低嗤笑了一聲,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往上按。

沈珈述:【你想多了。】

他知道,這句話,一定會轉到鐘聽眼中。

這個她媽媽看不上的混蛋,不會再纏著她不放。

她馬上就可以不再為此挨罵挨打。

她馬上就可以解脫了。

最終,沈珈述還是決定,不要任何人站在他這一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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